前言
繼上次《21世紀的家:台灣的家何去何從》這本書讀書筆記的第一篇文章之後,這篇會來看這本書的第一章:由王增勇老師寫的《福利造家?:國家對家庭照顧實踐的規訓》。
看了這篇文章之後收穫很多,因為它裡面的主題,漢人的三代同堂論述,是本身成長背景受到漢人文化影響非常深的我感到熟悉的。另外,這篇文章的另一個主題,國家的福利制度,則是因為目前每個禮拜都會去醫院探望外公,擺在我們(尤其是阿伯們)前面的長照問題就會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成為需要討論協調的問題。
三代同堂與輪伙頭
許多人都會認為三代同堂,那種大家庭式的生活型態是漢人傳統典型的家戶型態,有很大的凝聚力,能夠落實孝道觀念及宗族文化的傳承(引自台灣大百科全書),但是本文的作者引述一些漢人文化的人類學研究,認為三代同堂的論述頂多也只是漢人所喜愛的一個理想型而已,三代同堂並不是唯一協調老人照顧的生活方式。事實上,Wolf & Huang (1980)指出漢人家庭的多種形式就像工具箱內各種不同的工具,它們提供了漢人家庭多種方法以適應不同狀況採取不同對策(p. 58)。
圖片來源:三代同堂 by uffizi.chu, on Flickr
例如文章裡面就說到了漢人輪伙頭(meal rotation)這個方法。在這個方法中,成年的兒子們會輪流照顧他們年老的父母親一段時期。
問了爸爸是否知道這個照顧父母親的習慣,爸爸表示我的曾祖父母,也就是阿公的爸爸媽媽當初就是這樣,輪流住在三個兒子的家,每一個月住在不同的地方,但他表示不知道原來有「輪伙頭」這個說法。趁著前幾天載阿嬤到阿公家探望的時候,爸爸用台語問了阿嬤,阿嬤很直覺的說了「輪伙頭」,這表示「輪伙頭」應該至少是阿嬤那個年代常用的方法。阿嬤更進一步說,目前這個習俗還是延續著,他的親戚什麼的就還是用這個方法輪流由不同的兒子照顧。
這段談話中很有趣的是,阿嬤表示如果兒子生的少,對於不管是兒子或是父母,在年老的時候都會是一個負擔。的確,如果以輪伙頭這個形式來照顧父母,有更多的人力代表著可以付出更少的時間照顧爸媽,不用花那麼多力氣,這或許也是傳統會認為說要生多一點兒子的潛在原因。
三代同堂論述與新自由主義國家的形成
作者認為三代同堂論述在新自由主義論述的極小化國家角色與極大化市場機制上,扮演者關鍵的再私化(希望強化家庭,節省國家需要付出的成本)的功能,兩者可以說是相互強化的共生關係,並且以台灣的發展來看可以分成三個階段(p. 55):
1. 殘補福利時期(1982 - 1997)
- 居家服務以低收入戶作為資格
- 三代同堂論述是用來排除「不符合家庭照顧倫理」的「不值得幫助」的家庭
- 國家高度介入的民間社福組織
2. 照產方案時期(1997 - 2008)
- 居家服務成為普及式福利,開放給所有民眾申請(並非北歐福利國家的公共化福利,而是以新自由主義的市場邏輯來完成)
- 居家服務被視為高齡化社會趨勢下的「新興產業」
- 依照失能程度提供部分免費時數,三代同堂論述的道德規訓仍然主導此時的居家服務
3. 自付額全面實施時期(2008 - )
- 是消費者還是案主?
- 取消居家服務的免費時數,增加財源卻讓原先免費使用服務卻無力繳費的近貧民眾面臨困境
- 偏遠地區大量個案量消失
- 三代同堂論述仍然存在再居家照護的日常實踐,但是漸漸因為案主的金錢付出失去正當性
討論與結論
作者認為,三代同堂雖然是中華家庭傳統下的古老概念,卻是在新進的政治,經濟,社會變遷下,被國家再複製的新製品。這樣意識型態的效果是:總是社會,政治和經濟已經被改變,國家仍努力確保家庭,尤其是女性,持續他們隱形的照顧工作。(p. 58)
另外,作者也發現到居家服務背後常常隱含著家庭意識形態,但這些意識型態卻轉化成社工專業論述中的個案管理,種種的原因說明了社工專業知識的發展並不全然是專業自主性的展現,反而是專業回應了國家權力發展的需求(p. 59)
對我來說,這篇文章用一個大家習以為常的家庭模式說明:或許這些我們認為好的,唯一的家庭形式,在背後其實有社會控制的成分存在。當然也不是說是要去找出社會控制的幕後黑手,而是在了解這個過程之後,在政策決定,或是自己在面對一些選擇的時候,能夠更彈性的發現人類不同的生活型態。